第2届大梅沙论坛 | 曹远征：中国下行到6%以下是小概率事件

“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是全球性问题”

刚才梁锦松先生从海外角度看中国经济，海闻从中国角度看中国经济，我换一个角度，中外结合的角度看中国经济究竟发生什么变化，想讨论三个问题：

第一，中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世界意义的变化？

第二，中国经济会出现硬着陆吗？

第三，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希望在什么地方？

我们经常讲老常态，全球经济结构不平衡，中国是以出口投资为导向的，中国出口占的比例比较高，发达国家是以消费为主。如果观察一下，从去年开始，中国经济发生非常大的变化，变化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出口增速减缓，2010年中国出口30%，去年6%，今年-1.8%，这意味着今后如果原材料价格上升，中国有很重要的一项出现异常，就是服务贸易。中国出口旅游超过1亿人，这是异常增长最快的一项。

第二，资本向下，中国由顺差到逆差，中国资本项下金融对外的投资超过外资流入。这是中国经济最重要的变化，过去是双顺差，现在是单顺差。到底怎么引起这样的变化？刚才梁锦松先生讲，去年对中国经济看好，今年悲观情绪上升，中国的格局发生深刻的变化。世界经济用新常态讲意味着世界经济会长期停滞，用IMF说法是新评估，低通胀、低增长、低利率为代表，中国过去是出口高增长为代表，如果世界经济不行，中国产能过度过剩。

由于中国的经济是出口导向型的，投资是为了出口产业准备的。如果出口不行进口就下降，如果进口下降让世界原材料价格大幅下跌。中国钢铁产能占世界产能的60%，中国钢铁产能严重过剩，意味着进口大幅下降、价格大幅下跌。中国经济发生深刻的变化并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刚才梁锦松也说“一带一路”的扩张增加全球的总需求从而为世界经济稳定做出贡献。中国进口上升，中国居民消费能力提高，中国成为最庞大的消费市场为世界经济稳定做出贡献。与此同时，这是比较长远的，短期经济下行出现震动，这导致全球现在一直关注中国经济。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是全球性问题，已经不是中国本身的问题。

中国下行到6%以下是小概率事件

如果从短期风险来看，中国经济还会下行。不在于下行，而是下行会不会出现硬着陆。中国经济是否会硬着陆看两个指标：

第一，中国投资产能会增加就业，而现在投资下降速度非常快。跟历史上比较一下过去投资增速20%以上，现在不到10%，产能过剩会导致就业问题。

第二，中国投资都是负债型，投资既是GDP增长来源，也是下降基本来源，如果投资下行会导致去杠杆问题，去产能和去杠杆会给中国带来很大问题。

从这个角度观察，中国经济就业问题和债务问题。关于就业问题，风险不是很大。海闻和梁锦松先生都说了，中国人口结构发生变化，中国产业结构发生变化，中国服务业产值第一次超过工业是2013年，现在占GDP50%，预计未来五年内服务业会达到55%，如果计算一下单位GDP对就业的贡献2010年是120万，现在是180万。换言之，如果中国经济速度低于6%，人口结构每年创造1000万就业机会，6%的增长速度就可以满足就业。现在中国下行到6%以下是小概率事件。

“中国经济至少在明年不会出现硬着陆”

债务可持续性，一方面是银行问题，一方面是市场违约。

第三，中国地方债务持续。这是一个问题，但不至于非常严重到快速去杠杆的金融困难。理由何在？尽管看到银行的坏账会上升，明年还会上升，最重要的拨备率是2.5%，加上银行利润，如果坏账不超过3%，中国的银行业问题不会很大。有人说中国现在房地产价格下行，会不会出现次贷危机房地产断供，银行资产22%是房地产贷款构成的。我们认为也不大会。如果跟美国次贷做一个比较，次贷最重要的特点是零首付、零文件。美国次贷发生最大的问题不是有钱还不还，而是有钱也不还，因为我没有首付过，房价一跌把资产还给银行，所有损失是银行承担的，更何况银行没有收入证明，证明我有能力还这个房贷，于是违约成本最低。

对中国房地产感到放心的一点是中国首付比例高达30%，中国的房价会不会同时下跌30%，如果不下跌30%就不会出现大面积的断供。从而我想证明一下梁锦松先生说的中国银行业系统还是很稳健健康的，不会出现系统性风险。

当然我们看到中国影子银行的违约问题正在屡屡出现，影子银行如影相随，处理影子银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得见。无外乎两种办法，从学术意义上讲影子银行就是出了资产负债表但是又没有彻底出资产负债表的金融业务。那么要么回到资产负债表，要么彻底出资产负债表。

今年最重要的一条是看得见、透明化、资产证券化。各个银行业正在往资产证券化方面去做，做了很多的工作。透明化尽管有风险，但是风险可以识别就可以控制。像我们经常说的不怕老虎怕鬼，老虎尽管凶猛但有办法对付它，但是鬼不知道形状，不知道怎么对付，影子银行是鬼，我们要想办法让它变成老虎，但是需要时间。

中国地方政府债务的全部问题最主要的是期限错配，是短期负债，但用于长期投资。44.85%是发生在08年以后。缓解期限错配很多问题就会缓解。中国地方政府债务是投资了，和希腊债务不一样，那是吃喝了，中国投资至少不会血本无归，如果处理好会有增值前景。缓解地方债务第一个手段就是改善期限错配。今年发了3.2万亿国债来置换银行的债务。从长远来看如何推行PPP是这些项目本身能打开，在项目基础上讨论债务问题。本项目的收入、本项目的现金流覆盖它的债务，因此是一个改革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风险还是比较小的。因此中国经济至少在明年不会出现硬着陆。

“深圳是中国转型中唯一转成的城市”

第三，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希望在什么地方？刚才郑新立先生、海闻先生、梁锦松先生都说了城市化，农民工的市民化。这次五中全会特别讲到城镇户口的市民化。这是中国未来最重要的动力。

从短期看四种指标要关注，四种指标本身预示着新兴产业的出现。第一种，在十二五期间，如果2010到2020年GDP翻一番，居民收入翻一番。两个同步，工资增长和劳动生产提高同步，居民收入增长和GDP增长同步，过去七年之间中国居民收入始终跟GDP同步的，今年有所变化，更重要的是中国农民收入增长持续快于GDP增长，每年两位数以上，这意味着中国居民收入会在十年内翻番，而农村居民收入会在七年内翻番，于是出现了庞大的消费群体。昨天是双十一，电商盛宴，你会发现最主要争夺的是农村市场。大家经常说产能过剩，发生在哪？钢材、水泥、煤炭。电视机过剩吗？冰箱过剩吗？汽车过剩吗？手机过剩吗？卖到哪儿去？农村去。中国现在房子过剩，房子卖不出去，家具行业是增长最快的行业，家装行业也是增长最快的行业之一。于是关注农民收入，关注和农民收入成长相适应的行业和企业这是中国可持续增长的希望之一，我想这就是创新。

第二，服务业，服务业在过去几年中间，增长持续快过工业。在十一五期间，曾经说服务业的增长能不能高于GDP两个百分点，没有做到，但是现在不仅高于GDP的增长，而且高于工业的增长，使服务业成为第一大业。这个服务业已经向高端服务业发展，不再是开个饭馆、开个旅馆。这几年增长最快的是医疗产业，每年增长率30%，大家看的电商、互联网，看到了旅游、教育，看到了金融。这些服务业正在增长中，成为中国经济增长新兴产业。

第三，技术进步，十一五期间中国政府没有完成三个指标中其中一个就是研发经费占GDP不到2%，研发投入不在政府在企业，78%的研发经费投入是企业投入。刚才海闻教授谈到汽车工业，汽车工业是中国进步的典范，观察一下就可以看到中国新车车型发布，中国车价不断降低，这意味着劳动生产率提高靠机器人。去年全球销售机器人1/5销售在中国，于是会发现中国制造业在升级，这也是制造业2020提出的背景。刚才南岭先生提到的创新。观察中国城市深圳最有希望，深圳是中国转型中唯一转成的城市，观察今年深圳的指标会发现GDP增长、税收增长、房价升高，更多人到深圳来。而深圳的产业结构以高新技术为主、创业为主，这是国有企业最少的地方。做一个反差的话，跟东北恰恰正好两个阶段，东北是国有企业集中最多的地方，东北又是老工业基地。

创新正在形成新的行业，跟科技进步相关的不仅仅是高科技企业，普遍的趋势劳动生产提高。关注劳动生产提高变成一个新的投资的热点。

第四，人们都谈“一带一路”，为什么有“一带一路”？中国西部经济发展使“一带一路”有了经济发展，过去几年之间中国西部增长最快，西部增长不仅仅是传统的投资提高。传统产业的发展更重要的是有高新科技的出现。成都是仅次于深圳第二个成为创新创业的城市。高新科技最新的纺织技术在新疆，正因为这样使“一带一路”有了新的基础，使“一带一路”可以向西开放。“一带一路”两千多年前就有了，现在为什么重新提，因为有经济基础，从而有了通商的需要。

上述是短期中国经济的发展，尽管很弱小，称之为嫩芽的产业，如果嫩芽产业长为参天大树中国经济可持续。宏观调控就是给嫩芽产业做遮蔽，避免砸死。什么叫改革调结构？就是浇水施肥、改良土壤、改良种子让它更加茁壮成长。特别注意到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上提到更高的问题，从供给侧讨论问题。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经验都是在供给侧发生的。老体改最重要的经验是什么？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从激励机制入手，这是改革的真谛，不是一大堆规划、不是一大堆文件，而是要有创新精神，这也是大会论坛宗旨所在。而深圳恰恰是改革开放的试验田，过去引领中国改革开放。在今天应该进一步发挥深圳的精神，引领中国新一轮的改革开放。